[小津]麥秋

麥秋(1951)

推薦指數: *** 非看不可

這已經是小津非常成熟的作品，前一年拍的《宗方姊妹》感覺有些鬆散失焦，沒想到這部片有著完全不同的質感，難道在不同的片廠工作會有如此大的影響嗎？

《麥秋》雖然以嫁女兒為劇情的主軸，實際上小津拍的是一家三代同堂的生活點滴，雖然因此顯得有點瑣碎鬆散，但卻傳達出一股寫實的生活況味，而且看下去逐漸有種捨不得電影結束的情緒。在一家人小小的快樂與煩惱之中，描寫出平凡生活的幸福感，其中有許多幽默的場面讓人捧腹大笑。但小津點出了，幸福只是一種短暫的狀態，這家人還是在時光流逝與親子分離的感傷中逐漸改變。而小津常在許多的時刻讓鏡頭開始移動，這對後期一向靜止的小津實在特別，感覺像是為了鏡頭連貫之用，但意外地卻有股說不出的力道，像是平靜的生活突然有了片刻的魔力。

同樣的題目還是一再的出現，小津的作品確實是會累積的。父母對子女的期望在這部片也提了出來，老夫婦對即將出嫁的女兒感到不捨與惋惜，但也不斷的告訴自己生活已經非常幸福，一家人不可能會永遠在一起的。親子之間的愛與矛盾還是充滿在這一家人之中。另外時間流逝、世代交替的意像也十分明顯，小津似乎對運用的火車鏡頭十分執迷，許多部作品的累積下來，駛離的火車竟有股說不出的韻味。就在紀子決定婚事的隔天早上，父親出外買鳥飼料，路上平交道火車正要經過，小津讓觀眾跟著父親一起注視著欄桿的落下，火車駛近駛遠。同樣這層敘事有多重的意義，除了紀子未婚夫正坐著火車離開，也暗示了紀子將來也會跟著離去，此外更有遷移所帶來的飄泊感，還有時間不斷前進的比喻。

還有鄰居母親聽到兒子突然要離開東京搬到鄉下醫院工作時，那股落寞感傷的情緒，雖然這次沒有煙囪的畫面，但讓我想到《東京合唱》那對夫婦得知要離開東京去工作時那掩不住的難過，也想到《獨生子》中母子面對大東京的感傷無力，還有紀子將出嫁時，她的經理要她最後再好好地看一看東京這個城市，導演對東京的感情不言可喻，好像紀子告別的不只是東京，還有小津電影裏的東京，以及又一個年代的逝去。凡此種種，小津的電影已不只是一部電影而已，而是自成一格的，以小津為名的類型電影，所有共通的元素交織成一個自然獨特又充滿感情的世界，這也是小津作品的神奇之處。

時代背景的變化也反映在這部片中，這家人缺席的兒子在戰爭時失蹤，電影中卻不時讓他們想到這已經不在的家族成員，這是小津關心社會的方式，在共通的生命故事中透露出時代的變化，也彰顯了變遷社會中永恆不變的人性。雖然小津經常使用空鏡拍攝東京的街景，卻在結尾時拍了一大片的麥田隨著風吹動的場面，印像中是小津少見的，以大自然為主的鏡頭卻又充滿意境。導演自己說這部片要拍的是一種生命的輪迴，是他當時期最為辛苦的一部作品，就小津的目標來評斷這部片，或許還欠缺某種精練，但濃厚的感情與意境仍然是非常了不起。

笠智眾這次不再扮老裝演老父親，而是演出哥哥的角色，為了妹妹的終身大事而操心，這是第一次看到他以本來面目演這麼重的戲份，很新鮮。而原節子飾演的妹妹在煩惱終身大事之外，也有著其他片子中少見的自然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