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記

記《炫目之光》


《炫目之光》Blinded By The Light (2019)
導演:Gurinder Chadha

我記得許多許多年之前我初接觸並迷上了Bruce Springsteen的時候,曾在網上被人問到身為一位在台灣的樂迷是否真能理解並感動於Boss的音樂?這問題在現在來看大概可以不用真的回答,畢竟流行音樂已經更徹底的全球化與分眾化,許多的音樂家在遙遠的國度找到最死忠的樂迷都不是難以想像的事,更何況當初懷疑我的人大概當時也懷疑所有聽著The Beatles或Bob Dylan的樂迷,從這些歌手樂團得到的感動,會比更貼近台灣本土的音樂家比如說陳明章或伍佰還來得更深刻嗎?其實本土和舶來品不真的需要競爭,不同的音樂本就滿足了不同的情感。任何作品(音樂、文學、電影)都可以找到很個人很非關文化社經的脈絡去欣賞並產生私人的連結。

不過我後來並沒有真的成為Boss的死忠樂迷,所以沒有跟上《炫目之光》中主角們的腳步,但在我的想像中,Bruce Springsteen的民謠與搖滾音樂總是籠罩在一股美國傳奇的迷霧之中,當他唱著Born to Run或是Thunder Road,當他唱著駕車掙脫這美國夢的現實,這總是關於某個土地和歷史的情感累積,或是他唱著The River,也是唱著一個勞工族群的宿命。我可以理解但無法想像這和我的生命有任何直接關聯,或是在台灣的勞工可以在省道上開車唱著Born to Run,台灣不過是個小島,是能跑去哪?搭火車到台北《向前走》才聽來比較合理。以上聽來好像有點矛盾,但仍然是不同的音樂作用在不同的情感。

所以《炫目之光》中一位巴基斯坦裔的英國少年在八零年代愛上了當時已經有點退流行的Bruce Springteen,其實沒什麼不行。但他說The Promised Land唱出了他的小鎮心聲,Thunder Road變成了把妹的寶萊塢歌曲,Boss的音樂成為他整個人生的救贖,但電影最終並不是關於Bruce Springsteen的音樂或精神,而是角色對這些音樂的投射如何回到他自己的生命與焦慮,關於歌詞和意像如何與故事對應成為文化挪用的符號,最終講了一個很安全很保守的移民二代追夢的類型故事,而且還是改編自真人真事,傳主還親自參與編劇(不確定參與多少),還是出身肯亞的印度裔的女性導演。我只好雙手一攤想著,這不是我的Boss大概因為我不講英語,沒法創造自已的脈絡將他的音樂據為已有。當然更合理的解釋是,將真實人生通俗化是再正常不過的創作策略(比如,片中主角交了女朋友的情節就完全是虛構)。

不過相比於正牌授權的傳記電影如《波西米亞狂想曲》《火箭人》,《炫目之光》這種遠離原生音樂脈絡的搖滾電影,在美國大規模上映下並沒有吸引多少觀眾,事後諸葛地想來也是理所當然。